1968年 四川各地惨烈的武斗已经延续了了,省内造反派内部又分裂成两派,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成为双方支持与反对的目标。成渝两地,两派大打出手。

不过,此时的万县地区表面上还是风平浪静。

1968年5月28日,经四川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、成都军区党委批准,万县地区革命委员会和万县市革命委员会同时成立。

革命委员会当时称为“新生的红色政权”,集“文革”前党委和政府的权力于一身。

万县地区辖9县1市,地区革委会成立之时,几乎全都成了支持省革委会的“主力军”的天下。唯独云阳11·27战团不卖主力军的帐,公开反对省革筹,并凭借武力,将云阳县与市里的主力军、“红云”战斗队赶出了云阳县境。一大批“红云战友”沦为难民,住进了主力军的司令部真元堂和紧邻的市招待所。经常在街上游行,不停地在支左小组和主力军总部游说,要求帮助他们打回云阳去。

在万县地、市革委会成立后的第3天,也就是5月31号,以万县市“四代会”和除云阳县之外的8个县的“三代会”,再加上各县市的“文攻武卫指挥部”、野战民兵团等单位联合签署的《就云阳问题的再次声明》公开发表了。声明中杀气腾腾地宣布,将用武力护送“红云战友”返乡抓革命促生产。而云阳11.27战团也毫不示弱,在县内的险峻之地筑堡挖壕,厉兵秣马,准备迎战。

围攻云阳的表面原因,是全地区的主力军要援助云阳红云。而据说,深层原因涉及全省的权力分配。

1968年6月3日,全地区主力军组建了“野战民兵师”,集合了29个“战斗”连队4000余名“战斗”人员,打着“护送‘红云战友’返乡抓革命促生产”的旗号,分别从与云阳接壤的巫溪、开县和万县市出兵,向云阳县发起进攻。万县市进攻的队伍兵分两路,成立了江北和江南两个指挥部,沿长江两岸顺流而下,攻击云阳的11.27战团。开启了一场文革期间全国罕见的野外攻防战。

云阳11.27战团进行了顽强的抵抗,但毕竟是以一己之力对抗四面围困的8县1市,又无外援,力量太过悬殊。11.27据险固守的朝阳、江口、祖师观等重要关隘相继沦陷,伤亡惨重。在激战60多天后,云阳县城旁边的云安镇,长江对面的水磨阵地也相继失守,县城即将被合围。无奈之下,11.27于8月6日被迫撤出了云阳县城,其残部取道无量、桑坪,经巫溪、城口,走小道翻越大巴山,逃往陕西省的安康地区。

红云对突围的“11.27”要赶尽杀绝!11.27被围追堵截,直到溃逃陕西安康被缴械。这惊心动魄的山地丛林战斗,据幸存者回忆真是九死一生血与火交织如同当年红军过湘江。三千余武装人员及其家属在沿途打死逃散后只剩下684人。

两个月来八县一市武装合围云阳的“战斗”,以“红云”正式占领云阳县云安镇而宣告结束。但尔后,凄厉的枪声却依然不断,滥杀俘虏滥杀无辜且手段残忍。胜利者复仇的怒火通过枪口喷发出来,肆意射向两手空空的对立派,不论是有无公仇私仇,也不论认识不认识,只要你愿意,你都可以自己或请求本派的外地战友将你要置于死地的人立马枪杀,无需任何人批准,也无需收尸,就像在路上踩死蚂蚁一样。

四川古镇云安。汤溪河在古镇蜿蜒而过,流经镇中心的左右两岸叫作石嘴上和沙湾河坝。沙湾河坝是一片河水冲积而成的沙滩,石嘴上的石栏处正对着石岸沙湾河坝,对岸沙湾河坝上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。

1968年8月6日下午,烈日炙烤着大地,号称火炉的制盐古镇经历了一场血腥杀戮。沿河两岸聚集着密密麻麻的人群,人们顾不得天气的酷热,都想看看胜利者的威风。大约有十几个武装人员沿对岸街边拉开一条警戒线,有两个人看押着三个一眼就可看出是农民的俘虏,一个指挥员模样的人走过来,他头戴一顶钢盔,鼻梁上架着墨镜,上身赤裸,斜挎着公文包和驳壳枪的皮带在胸前背后交叉着,很像电影里经常见到的游击队长。他双手呈战斗姿势握着上了刺刀的三八步枪,杀气腾腾。他朝其中一个裸露上身的俘虏挥了挥手,这个俘虏就上前用锄头在沙滩上刨坑,几分钟后,形成了一个两米长见方的沙坑。

砰!枪声突然响起,只见俘虏倏地倒下,脑袋上鲜血直喷。听见枪响的两个俘虏马上吓瘫在地,其中一个跪着向看押人求饶。钢盔走过来,向吓瘫的俘虏挥手并说着什么,只见这个穿着花布衫的俘虏拖不起脚步似地慢慢走过去,用双手有气无力地刨沙掩埋着可能是他曾经的战友。当尸体完全被沙子覆盖时,只听见又是砰的一声枪响,钢盔在后面顶住花布衫后背扣动了扳机,第二个俘虏应声趴倒在沙坑里。这时钢盔环沙坑绕了一圈,接着又朝喷血的身体开了一枪,趴倒的人一下被子弹的力量推得仰面朝天,近距离开枪子弹的力量真是太大了!轮到第三个俘虏了,他瘫倒得只能被两个武装人员强架到沙坑边,又开始缓缓地用手着刨沙,掩埋第二个刚刚断气的战友,其结局和前两人没有任何两样。这三个俘虏自掘坟墓埋葬在镇中心河岸的同一个沙坑里。这可能是红云武装占领云安以后第一批被公开虐杀者,或许是出于以此杀一儆百镇住局势的考虑。